龙遇kilig

产出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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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王】失忆蝴蝶

填了个陈年旧坑,题目即BGM,ooc|少量叶蓝|be预警。

祝食用愉快。

00.

“让大家留下半步成诗。”

01.

喻文州结婚的时候,给王杰希也写了一张请柬。

将要成为他妻子的女人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一张一张请柬看过去,嘀咕着上面的人名:“王杰希?”她举起一张,“这是谁啊?怎么没听你提过。”

那时他还在继续写着请柬,听见这个名字不小心错了一笔,抬手换了另一张,语气温和平淡:“哦,以前职业圈的朋友,来往不多。”

这个时候他站在自己的婚礼现场忽然有点走神。

他想起原来他还给王杰希写过请柬,想起那些在影视剧里出现过很多次的情节:两个人正在要交换戒指或盟誓的关口上,有人推开了教堂的门说我不同意。

王杰希吗?他在心里笑了笑,大概那张请柬还抱有这样隐秘而幼稚的期待。

魔术师应该很适合这样戏剧性的出场吧。喻文州想,只可惜太老套了,不太适合他的魔术师。放在休息室的手机里最近的一条信息来自于王杰希,只有四个字,新婚快乐。

微草的前任队长,对分寸的把握精准,只要他愿意,就从来都不会出格。这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事,何必去奢望这个人为自己破例。

四周的草坪上是三三两两端着香槟聚在一起谈笑的人群,教堂前的小喷泉哗啦啦响个不停,喻文州深吸一口气,拉回自己跑得过远的思绪,勉强扯出一个还算从容得体的笑。

他退役以后接受了联盟的邀请,来到b市的总部进入管理层工作。去年接受了家里安排的相亲,对方是b大教授的女儿,见过几次面后,双方父母都很满意,开始交往。

年初定下了结婚的事。

订婚没什么仪式,也没有求婚的过程。只是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他把戒指套上一个女孩的无名指,脸上还是带着一贯的微笑,甚至细心调整出一个喜悦的弧度。

心底是整片陡然塌陷的冰冷,崩塌的烟尘掩埋掉一晃而过的魔术师身影。

02.

喻文州的婚礼,来的最多的当然还是职业圈的人,退役的没退役的,反正也是在夏休期,组团刷本一样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帮子人。

叶修和魏琛一人抱了一个烟灰缸坐在一边儿抽得飘飘欲仙。以家属身份进场的许博远本来还有点紧张,活生生被二手烟呛得忘了紧张是啥,一脸叶修再抽下去就要抽丫的复杂神情。

叶修在他眼神逼视下无比遗憾地掐掉手上抽到一半的烟,带着人去找黄少天打招呼。

“小别前辈!”卢瀚文在扫荡了全场每种甜点后,兴冲冲地挑了最好吃的那种拿到刘小别面前献宝。刘小别象征性鄙视了一下都多大人了还喜欢吃这些,然后和他一起愉快地分而食之。

郑轩一脸憔悴地和徐景熙他们说家里又在催婚了,被宋晓嘲笑说郑轩大大退役了也还是压力山大啊。

曾经的黄金一代基本上到齐了。苏沐橙和楚云秀凑在一起聊最近大热的电视剧,楚云秀抱怨昨天晚上赶航班错过了更新,今天晚上回去补上。

前战术大师肖时钦和张新杰不知道为什么聊起了高考改革政策,半途中李轩参与了一下,成功把话题带跑到了前天开幕的s市车展。

李亦辉说他退役以后真的去学了一段时间柔道,然后发现宅男体力完全跟不上,特别好奇地询问田森的身材是怎么练出来的。

黄少天对于自家蓝溪阁的管理人员居然被叶修拐了这件事表示痛心疾首,拉开打比赛的架势跟叶修展开垃圾话对练,差点又把自己说到大脑缺氧。

身为b市本地人的楼冠宁在女方的亲友里好感度很高,交际花一样穿来穿去,谁都能聊上两句,险些当场被对面亲戚长辈收成女婿。

由于喻文州工作原因,相熟的现役新大神选手来得也不少。他们大多数人在刚接触荣耀的时候,正赶上面前这群前辈大神在职业赛场上叱咤风云的当打之年,搞得这一群年轻人在婚礼现场全都带着见偶像的紧张和兴奋。

有个十二赛季出道的战斗法师选手,特别诚恳地跟叶修表示他和他爸都是叶修的死粉,他就是看着叶修的比赛长大的。旁边一路堵车堵过来正喝着果汁压火气的张佳乐在一瞬间笑喷,一边咳一边拍大腿狂笑差点把孙哲平大腿拍青。

叶修对此就表现得特别淡定,还掏出来个烟盒给人家签了个名,然后交流了一下这次荣耀大更后关于战斗法师的技战术创新。

和后辈交流完以后叶修过来跟喻文州聊天,他这人开口总有点欠:“我说你结婚这个阵仗,应该让老冯和小楼再给你拉点赞助来,直接就可以搞个荣耀历届大神回顾大会了。”

说着还环视一圈四周,又挺遗憾地补充道:“哦也不成,第三赛季还差一个王杰希啊。”

喻文州愣了愣,没接话。

“我靠叶修你会不会聊天?结婚拉什么鬼赞助啊靠你结婚还赞助搞活动你和荣耀结婚吗!我说你还能不能好了!”黄少天不知道从哪儿蹦跶出来,正巧赶上这一句,气都没歇一口就diss了叶修一连串。

叶修一句话秒杀他:“我又不结婚。”

黄少天:“……”

这个沉默的节点显得有点诡异。不过叶修没怎么在意,掏了下口袋发现烟没有了,冲喻文州摆了摆手说了句“新婚快乐啊”,就转身向那边和卢瀚文说话的许博远走过去:“蓝啊再给一根烟成不?”

难得黄少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一直没说话的喻文州笑了笑:“他俩真像约好了。”

他和王杰希的事只有黄少天是知道的,总想着时机成熟了有机会可以公开一下,到底还是没等来那个机会。叶修是自己看出来了还是怎么知道的他也不清楚,最后的新婚快乐应该不过是个巧合,不痛不痒的普通祝福罢了。

只是那句话实在是太戳痛处,他的婚礼差了一个王杰希。

03.

王杰希发出那条短信在两分钟以后收到了回复。

喻文州∶“谢谢。”

他没有打算去婚礼现场,发那条消息只像例行公事一样无关紧要的客气,好歹也收到了请柬,给双方都留点面子。都不是小孩子了,也没什么谁比谁更不在乎的计较。

大概喻文州是真的不在乎,他想,所以他也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个人看起来总是很温和,好像任何情绪于他而言都不必大动干戈,只需垂一下眼,等抬起来的时候再看就什么也没有了。

王杰希靠在沙发上有些出神地想起喻文州每次垂眼的神情,从记忆深处翻检出来,最后一个片段是他抬眼看过来,笑了笑说:

“好啊,那就分手吧。”

他们分开的时候像那些在对方身上耗尽了耐心和脾气的情侣,连多问一句原因或最后吵一架都懒得——实际上他们从没有吵过架——用一句话就仿佛解脱一般平静地分手,结束掉所有关于相爱的情节。

各自退回原先的位置,继续着没有对方的平淡的生活。

没有人刻意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但看起来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天他回家以后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坐了很久,像每一次比赛结束后一样,冷静清醒地复盘整理这些年他们所谓的爱情。

其实他们之前也分过一次手。

第六赛季开头时候,喻文州在客场比赛的那天晚上来找他,说他俩试试,王杰希同意了,一直试到喻文州那赛季夏休期住进他家里。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喻文州定了机票回g市,要走的那天早上他起晚了,穿着睡衣走到卧室门口,看见喻文州已经提着行李箱准备出门了。

喻文州看了眼时间,说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然后又笑了一下,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告别——

你试完了吗?他说。

这句话实在是出现得有点突兀,像是电影看到最入戏的地方忽然插了个硬广,于是电影里泪如雨下的主人公也忽然变得面目僵硬起来,心里剩下一点有什么败露了的空洞和难堪。

电影看到这个时候就该起身离开了,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

王杰希问完这句话没有等他的回应,继续说,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谈恋爱。

喻文州垂眼按亮手机屏幕看航班提醒,再抬眼说我得走了,再见。谢谢你,我试完了。

很久以后的王杰希琢磨起喻文州最后这两句话,发现其实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混乱,只是他态度从容,以至于让人相信了他真的就是泰然平静的。

没有谁再提那个连请求都没来得及说完的告别吻,无可指摘的心照不宣。

这么想来他们两次分手似乎都是由王杰希提议,喻文州无异议,于是一拍即合,一拍两散。

平和到冷淡。

第七赛季微草夺冠,王杰希在去机场的路上发现自己好像感冒了。当晚回到b市庆祝的时候大家都喝了点酒,他喝得最少,半罐啤酒,但也够他原本就有些发烧的脑袋更加昏沉。

他回了自己家,找出点退烧药吃了,仰头便栽倒在床上不想动弹。退烧药具有很强大的安眠作用,他很快从昏昏沉沉进入到昏昏欲睡的状态,最后的一点力气和理智清明都用来接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喻文州,说恭喜他们夺冠,道贺晚了一点,不要介意。

他当时实在是不大清醒了,在这边点了点头就等那边说下一句话,也没想人家根本看不见。喻文州半天等不到他出声,觉得不太对,低声喊他的名字,王杰希?

本来他脑子有点断片儿,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一声喊得接上了,可惜接得比较扭曲,他怔怔地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说,喻文州啊。

嗯?

我有点儿想你。

喻文州没说话,两个呼吸的起落以后电话挂断,王杰希勉力维系的最后一丝丝清明彻底断片儿,茫然而坦然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自己舒舒服服换了睡衣窝在被子里,喻文州坐在卧室的小沙发上端了杯茶,闲闲地翻上次在他这儿看到一半的书。

这个上次大概得追溯到一年前。

王杰希对于卧室里有个喻文州这件事适应了一整个夏休期,所以这个时候异常的平心静气,翻过身准备继续睡。

然后他坐起身来,本来就有些明显的大小眼露出不对称的惊愕,你怎么来了?

你打电话说想我。喻文州放下书走过来贴他的额头,半垂着眼看他。刚好我也想你了。

语罢这人还无辜地一摊手,谁让你备用钥匙藏牛奶箱下面一年了还不换地方。

04.

喻文州说他不发烧了,不过得再吃一次药。

王杰希还沉浸在这个疑似快进的剧情跨度里没出来,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睡过去之前好像是接了喻文州的电话,也想起来自己好像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会这么直白的表达想念。

一整个赛季下来他和喻文州的交集屈指可数。全明星赛上从头到尾就只点头打了个招呼,离得最近的时候还是比赛前的握手,说的话算下来不超过十句,其中三句还是在选手群里关于战术的意见交换。

拥有过最亲密的距离,疏离就锋利得像一把刀,雪亮的刀光一面映着他,一面映着喻文州的笑,把界限割得分外明晰。

但这对于王杰希来说很好,这样的距离疏离却安全,离得过近的感觉才会让他觉得陌生而焦躁。但这种焦躁到底也习惯下来了,忽然又没有了,像睡梦里突然踩空一样来得猝不及防又让人心惊,他深夜醒来看着天花板,想起喻文州,安慰自己,总归还是会慢慢习惯的。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也许哪天他就习惯了。

喻文州端了杯温水递给他,忽然问了一句,你昨天晚上在电话里,不是发烧说的胡话吧?

他盯着王杰希,战术大师的眼睛看起来很深,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的那种深。可是王杰希愣是觉得喻文州这次没有一点心脏的自我修养,直白的就差拿个文字泡顶头上了。

他要说是,那之前什么都是白瞎,这事就当误会翻篇儿,随便找个理由在明面上大家心知肚明地糊弄过去;他要说不是,喻文州能立马忘了他们俩分手大半年这事儿,无原则无矜持自动进入夏休期居家必备好男友的身份。

他差点想笑,想说喻文州这么自欺欺人的事你也干得出来,分都分了为一句话你何必呢。

最后他只是接过那杯水说,不是。

大概是重新习惯实在太煎熬,所以干脆顺水推舟地回头一块儿自欺欺人得了。

谁还管它是不是的,反正现在不是了。他感受着喻文州熟悉而轻柔的吻落在眼睑上,这样想。

那个夏天喻文州再次成功落户B市,并在之后的每一个夏天成为常驻民。他们都不再提起那次莫名其妙的分手,一年的空白没有影响任何默契,相处依旧熟稔而自然,就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一样。

所有伤口和罅隙都被深埋在不见天日的缄默里,既不愈合也不溃烂,留下一点无人在意的隐痛。

后来见面的机会其实还是很少,两场常规赛、全明星、季后赛的兵戎相见,冬休和夏休也不会再总腻在一起,他们常常分开旅行,虽然总归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平时的联系仅止于偶尔的几条短信和几通电话,不过分靠近,也不过分疏离。

喻文州是最好的对手,也是最好的恋人,他可以细心到发现王杰希对于亲密接触的不适,于是在那之后连温柔都适可而止。

第八赛季的全明星新秀挑战赛,王杰希从赛场上下来,不再去看身后独自迎接掌声和灯光的少年,这场比赛他实在是有点累了。走到空无一人的场馆通道时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通道里只留了几盏照明的小灯,光线昏暗,他仅能勉强辨认出那人大致的五官轮廓,却已放松下来,安心得有些惫懒。

谁都没先开口说话。喻文州走过来,只给了他一个沉默而良久的拥抱。他把头靠在喻文州肩上,轻轻吁了口气。

这次比赛相让也好,当初为了微草改变打法也好,都不是一种牺牲,只是最好的选择。他从来不指望谁来理解他的用心,但这一刻他知道喻文州会明白。

归根结底,他们是一样的人。

退役后的这一年春天B市天气很坏,除了沙尘依旧应约而至以外,倒春寒也反反复复光临了好几次,原本已经艳阳高照温度直逼三十,忽然又大风呼啸气温骤降十几度。

不幸感冒接着就不停感冒的王杰希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在喻文州的提议下,他去G市住了半个月。

喻文州提着一堆粤式点心进门的时候,正看见王杰希在把剖开的芒果沿着杯口剜果肉,嘴里还咬着半个去完皮的,沾了一点果汁在唇角。

抬头看见他时特别自然地把手里的芒果举起来,一脸你回来的正好的表情,左眼写着嗟,右眼写着来食。

喻文州笑起来,放下点心走过去,弯腰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芒果的香气奇异地中和了浓郁和清香,他看着王杰希沾着果汁的唇角,没忍住,亲了一下,接着再没忍住,就咬上嘴唇了。

王杰希一边抽了张面巾纸擦手,一边安然的接受着这个芒果味的亲吻。

难得绵长的温存。

电话铃声响起来有些突兀,喻文州看着手机神色微动,最后走到阳台去接。低低的粤语听不分明,王杰希心无旁骛地继续剖他的芒果。

接完电话回来的喻文州恢复了平常温和的笑意,坐在沙发上打开笔记本说要处理战队的事。

王杰希被投喂了各种粤式点心之后暖饱困顿,揉着眼睛靠在喻文州身上打盹。喻文州慢慢地敲着键盘,两个人的呼吸和心率靠在一起渐渐同步,安静地融化开一片模糊而温软的声响。

虽说已经退役了,自己的观察力还不至于退化完了。王杰希在朦胧的睡意里想,喻文州的不动声色里包裹着一点倦重的疲惫,他看见了。

意识逐渐沉入浅眠,他一时像是陷入了荒诞的离奇梦境,灰蒙蒙的雾气里踩不到实地,隐约有什么东西伸手就能抓住,却会因此彻底踏进广袤昏暗的未知里。

他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停在原处。

05.

王杰希在后海沿儿上遇见了叶修,叶修一看他手里提个鸟笼就乐了:“怎么着,微草舍得给你提前退休了?单亲爸爸安享晚年美好生活?”

“别人送的。”王杰希倒没对在B市看见叶修大惊小怪,想想也是,过两天就是喻文州婚礼,这几天B市街头多的是退役选手出没。

叶修还挺好奇地凑近了看:“这秃毛鸡是个什么品种?”

“虎皮鹦鹉吧,”王杰希想了下,面无表情地把笼子拎远了点儿,“还是幼鸟,你烟拿开,别给我熏死了。”

叶修回酒店刚好和王杰希回家顺路,王杰希开车捎他一程,问他跑后海这边儿来干嘛,他说上回在那买的糖人掐得挺好,这回又去照顾人生意了。

他叼着烟懒洋洋地举着俩糖人:“你看,这个是许博远同学,这个是本人,看着也挺好玩儿的。”

王杰希没搭理他,隔了会儿才有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是蓝河吗?就你说的蓝溪阁那个分会长,你俩现在在一块儿了?”

叶修挺稀奇地看着他:“你才知道?我还以为我跟你说过了。”

王杰希点点头:“是说过,差点忘了。我说黄少天在群里喷你的时候怎么没事儿就提你拐带人口。”

“不就是离职个公会人员么,看他扯的。”叶修抽完烟,看着副驾驶上那只秃毛鹦鹉的绿豆眼,忍住了没摸下一根,百无聊赖地闲扯淡,“蓝河还说挺想见他,这次专门跟我一起过来。”

王杰希给面子陪他闲扯:“你还带上家属了,注意点儿吧,万一有媒体来拍到怎么办。”

“得了吧,我魅力得多大啊退役这么久还招人惦记,”叶修扒拉着那两个糖人,“有这功夫当年他们都能把郭明宇挖出来还我钱。”

远古大神的恩怨,王杰希不掺和:“说不准,夏休期媒体可都闲出毛病来了……怎么没见他跟你一起?”

“说是腰疼懒得走,在酒店待着和沐橙他们打牌。”

“……”王杰希没接话,觉得应该不需要他来提醒叶前辈节制怎么写。

“说真的,喻文州婚礼司仪要是黄少天就惨了,这婚礼没个八小时别想进入正题,人新娘子得多着急。”叶修对前景表示了下忧虑,利落地来了个转折,“话说你跟喻文州分了多久了?”

红灯,他把车停下的同时飞快地恍了下神,然后才说:“一年半。”

“哦,那也有挺长时间了。”叶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好像跟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也不算什么。”

王杰希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叶修不知道是装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笑得很嘲讽:“当年喻文州手残成那样还非要进职业圈,一看就是个死心眼。后来他死心眼死到你身上去,我还以为会是个什么结果,现在看来死结绑了十年也是能当活扣解的。”

不一定是解开了,也可能是直接剪断了。王杰希不着边际地想,就听见叶修继续八卦:“你也三十好几了吧,家里没催你结婚?”

他定了定神:“没人催。”

叶修没精打采地往后座上一靠:“那你倒好。我家老爷子都不准我进家门了。”

王杰希了然:“慢慢来吧,你少嘴欠两句指不定就准了。”

到酒店下车的时候叶修忽然老神在在地说:“婚礼还是送红包好,本来就图个彩头,转账就没意思了。”

王杰希点头:“我让小别帮我捎上。”

叶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眼啊,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属鸵鸟的。”

王杰希直接就开车走了,留给他一管尾气。

叶修护着糖人避开烟尘,边走边嘟囔:“什么毛病,喻文州给惯的你……”

王杰希的车在半道拐弯,去了超市买菜,还买了小米喂鹦鹉。他小时候家住大杂院,现在老屋没人住就闲置着,偶尔回去看看扫扫灰。隔壁教过他看相的大爷还认得他,家里鹦鹉孵了一窝小的,就送了他一只。

他想着夏休期俱乐部那边也没他一个指导什么事儿,一个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养只宠物挺好的。

“你以前常带过来的那个朋友,姓喻的那个,”老大爷给他挑雏的时候,还想起来件事儿问他,“这两年怎么没见和你一块儿过来?”

“他忙。”王杰希找了个不走心的理由。

“我看人挺好的,”老大爷没信他,自顾自地说,“你别跟人吵两句就不来往了。”

“没有的事,人真是忙着自己事儿呢。”他记得自己就这么应付过去了。后来老大爷说怎么养,他心不在焉也没记住什么。

最近怎么老是走神。王杰希回家瞪着他当茄子买回来的黄瓜想,得,今儿晚饭鱼香茄子卷没着落了,吃小米粥加拍黄瓜吧,还可以给秃毛分点儿。

06.

锅里的水烧得咕咚咕咚响,把小米倒进去,等着慢慢煮。

以前喻文州煮小米粥会放南瓜或者红薯,煮到软烂,粥喝起来暖呼呼甜丝丝的,又不会甜得过分。第一次煮出来后王杰希看着碗里的东西表情诡异,说长得像某种禽类饲料。

喻文州建议他最好换一个好点的形容,毕竟那是他们的早饭。

最后他坚持己见,两个人就着酱菜解决了一小锅禽类饲料,还严肃讨论了对方应该是什么品种。

现在倒真成禽类饲料了。王杰希拿小木勺舀着粥递到秃毛面前,看着它一啄一啄的,想到这件事,忽然叹了口气。

邻居大爷要问喻文州,叶修也提喻文州,回家做个饭喂个鸟想到的还是喻文州。要结婚的人是不是存在感都特别强?喻文州这三个字简直是半强迫地在他的世界频道里刷屏,还不能关键字屏蔽。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骨发呆,想最近是不是瘦了所以才防御力下降。

秃毛吃饱以后开始瞎蹦跶,二十来天的小东西还不会飞,在沙发上东跳西跳。王杰希看着它那点儿稀薄的毛,生怕晚上关笼子里挂阳台给冻死了,准备找个盒子铺点软布安置它。

在储物柜里找出来个大小合适的纸盒,他坐在沙发上把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全部倒出来。

都是些鸡零狗碎不怎么用的东西,硬币、备用钥匙、钢笔、开瓶器……半管没用完的润滑剂和几个安全套,最后还骨碌碌地滚出来个戒指。

秃毛在边儿上飞来一爪精准地踩住那小圈儿,小绿豆眼瞪着,还顺带啄了两下。王杰希面无表情地爪下夺爱,大小眼瞪小小眼,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着只鹦鹉有点尴尬。

润滑剂和安全套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看着忽然觉得很泄气,怎么就忘记扔了这些东西,怎么就总是有人和事跳出来提醒他,他们曾经是什么关系。在他装作心平气和风平浪静的时候,就翻一个滔天的浪出来兜头打他个不知所措。

不过那又怎么样,喻文州终于还是要结婚了。王杰希看着手心里那枚冷冰冰的戒指,想不出自己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只不过终于终于,他终于连后悔的余地都不会再有。

喻夫人说,文州和家里闹得很僵,他爸爸气得要动手,但哪里忍心,最后还不是自己心疼。

喻夫人说,家里长辈都很难接受这样的关系,文州的爷爷身体不好,气不得急不得,更不敢让他老人家知道。

喻夫人说,我不怀疑你们的感情,十年不是那么容易过来的——可人生还有很多个十年,一个人也不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喻夫人说,你还年轻,总要知道,有些人不一定要在身边,能各自知道对方的存在,已是幸事。

喻夫人说,文州很累,他需要一个妻子,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位千里迢迢赶来的,修养良好举止优雅的女性长辈,说话时在他面前显露出一些憔悴的神情,声音柔和却强忍着哽咽。他并没有多少与这个年纪长辈相处的经验,面上沉默,心里茫然。

王杰希想,其实他心里明白,喻夫人弄错了一点,她所谓不予怀疑的他们的感情,才是所有痛苦的症结。

在他的认知里,十年没什么不容易的。两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异地,各忙各的互不相干,感情只说的上是得过且过,在喻文州的迁就和他的默许下相安无事,他不再试图终止这段关系,等着它在这样的相安无事中自生自灭。

也从不会去想他们的未来,潜意识里觉得总归将来有一天要散,但一年一年过来,又总觉得这个将来还漫漫无期。

所谓的漫漫无期,还是要到头了。其实说到底最后要面对的无非是这些,谁能说没有料到,不过是都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走向哪个路口。却只是料错了对方。

有些事情算来算去,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的,层叠累积的差距摞在细微裂缝间,粉饰太平岌岌可危,最后一粒沙就够让所有过往崩塌。

上一次他们都还太年轻了,一个回头,一个后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又死磕了这么些年。

他清楚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所幸这次喻文州没再回头。

所以不后悔,他不会后悔。

再回过神来发现秃毛蹦累了整只鸟缩在抱枕边,已经眯缝着小眼儿睡着了。

王杰希站起来,坐太久了腿有点麻,以前和喻文州一起买的那枚情侣对戒还捏在手心里,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拉窗帘。落地窗外是灯火辉煌的城市,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小壁灯,他在窗玻璃上看见自己不甚清晰的影子,像是悬在繁华夜景上方,一个暧昧不明的玩笑。

07.

筹备婚礼是件非常累人的事,两个当事人还没什么,双方父母的意见倒总是反反复复,喜帖要正红还是粉色,布置的花球订做还是用现款,结婚仪式中式还是西式,最后到婚宴要哪家酒店什么菜色,更是罗列了十几项备选。

喻文州的未婚妻每次背过人去都是一脸生无可恋,然后怜悯地看着喻文州继续和家长们周旋。

因为婚礼时间安排在夏休期,筹备就得赶着季后赛一起来,喻文州很多时候忙得开着两台电脑处理文件资料,手上还拿着手机跟双方父母谈婚礼细节。

B市入夏以来的温度一路攀升,从落地窗可以看见外面铺天盖地灼眼的阳光。办公楼里把冷气开得很足,喻文州拿着文件从大厅走过,耳机里母亲在说着司仪人选,他心不在焉地应着,抬眼看见大厅的屏幕上在重播昨晚的比赛,镜头正转过选手席。

这是季后赛第一场,微草主场对烟雨。这一赛季的微草从训练营里提了个练魔道学者的小选手上来,已经是在为现任队长高英杰准备接班人了,偶尔也会轮换上场,意识操作都非常好,但打法路线跟高英杰不太相同,媒体舆论里倒是常拿他和当年的王杰希比较。

这种比赛当然还是不会让他上场,那少年坐在场边,专注地看着比赛,有些紧张又跃跃欲试的样子。

只是这一个镜头一闪而过,喻文州却停了下来。电话那头仍然是母亲关于婚礼安排的那些繁琐问题,周围是人来人往高跟鞋皮鞋发出哒哒的声响,他忽然心念清晰地想起一个场景。

他第一次见王杰希是在观众席上,第二次则是在比赛直播上。

刚出道的王杰希被媒体评价为可以用横空出世来形容的天才,一出道就接手了王不留行和微草队长,靠着与生俱来的直觉战斗,魔术师打法鬼神莫测,新秀墙形同虚设。

当时的喻文州已经在训练营里当了三年的吊车尾,那一场比赛是微草对蓝雨的常规赛,一群训练营的毛头小子在黄少天的带领下,挤在屏幕前围观这个大小眼新人。

王杰希那一场个人赛赢得很漂亮,喻文州站在人群最后面,其实看不太真切,全靠前面黄少天激烈且夹杂着垃圾话的解说了解战局,他在那个不大的电脑屏幕上,瞥见了整场下来他唯一能看清王杰希本人的一个镜头。

侧颜的镜头并没有太显出王杰希总被提到的大小眼,少年的脸青涩又干净,神情平静专注,有着新人少见的沉稳。

这就是天才。喻文州在镜头转走后不知道为什么回味了那张脸三秒,然后才冒出这个念头。他和王杰希初见时并没有明确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倒从那人脸上看出闪闪发光的天赋来。

那个魔道学者永远不会让人料到后招,没有固定的模式和套路,所有的打法都随心所欲,天马行空。他隐约觉得自己可以跟上这样的节奏,下一秒却又被一个出乎意料的操作给甩开了思路。

天才,从手速到意识,都无愧于这两个字。

真是向往这样的人啊。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打开手速训练的软件,看着上面进步缓慢的数值轻轻叹了口气。但无论如何还是觉得离得很远。

母亲在电话那边再次提起了领证的事情,喻文州从大屏幕前挪开脚步,按下心头浮乱的光影,还是慢条斯理地回答:“不急。”

“不急什么不急,”喻夫人口气不善,“已经决定好了为什么不尽早把证领了,婚礼就是走个过场,非得要那之后才领吗?”

“是她的意思。”

“人家一个女孩子,那是脸皮薄,你就不能主动点找个空当去办了吗?”

“最近联盟里工作也比较忙,我婚假之前可能都没什么空。”

电话里静了一下,剩下喻文州这边翻动资料的声音。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呢文州,”喻夫人好像在叹气,“你已经要结婚了,家里同意你留在B市是为了你的事业,你不能……”

喻文州语气温和地打断她:“我知道,妈,我会结婚的。留在B市也是因为工作,没有别的原因。”

他的未婚妻也这样问过,喻文州,你能不能换个表情待机,你永远这副样子,别人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

怎么想的,还有意义吗?所有人都推着他往正轨上走,父母这样,王杰希也这样。

喻文州曾经那么向往那个天才的魔术师,那似乎是他永远到达不了的目标。后来他依旧是闻名职业圈的手残,却终于能在战术素养上胜过一筹,他在能清楚预判王杰希的打法时,觉得自己已经靠近了,很近了。

即便是再之后身体上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也没有让他感觉像那一刻一样靠近。

和王杰希交往的最后一天他们去了从来没以情侣身份去过的电影院,看了一部小众的文艺电影。空荡荡的电影院观众人数少的像包场,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最后一排看完了整场电影,没说一句话。

他才发觉靠近只是一种错觉,也许十几年前的距离到现在也没改变,他还是只能和王杰希说一句,我很向往你。

——我很向往你,却还是够不到你的爱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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